洗心王屋山

◆何俊悦（河南济源）

浓雾弥漫的王屋山，让人只能看到面对面的亲人或朋友。

王屋山是天下第一洞天，所谓洞天，道教里指神仙居住的名山胜地。我和父亲相对不语，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。父亲应该是在祈福，我则为探奇。包含中国五岳在内的“十大洞天、三十六小洞天”则是地上仙境的主体，王屋山位列十大洞天之首，其纳福迎祥的强大气魄自不在话下。这是父亲总喜欢登王屋山的原因之一。而我则不同了，除了9岁那年随妈妈匆匆参加过一次王屋山国际登山节外，就再也没有登过王屋山。成为一名高中文科生后，我突然对“小有清虚洞天”的王屋山极为好奇，探索其王母洞通达上天、贯通诸山的神奇与奥妙，是我这次陪父亲登山的最大动力。

很幸运，上下索道时，都是玻璃吊厢。360度的全方位玻璃吊厢上都是雾气，即便不是雾气，外面也是白花花一片。那不是飘动的云，而是厚重的流动的诗句。走在步游道上，方知实际上没有雨，但流动的云雾唱着歌，和着拍子的树叶翻云覆雨，曼妙的轻纱捋动身体之福区，直沁肌肤之灵境，浴心洗魂，逍遥如梦。没有太多的游客，难得如此清静登山，天公又作美，我就大胆放肆地优哉游哉，一步一悟这仙山王屋吧。

脚下的天坛神路，传说是黄帝一步一步上天坛祭天之路。公元744年，李白为追随道教上宗派宗师司马承祯而至阳台宫，终未能如愿一见，感慨“山高水长，物象千万，虽有老笔，清壮何穷”！带着未见道士华盖君的无限遗憾，李白偶遇王屋山人孟大融，遂结伴神游至天坛极顶。李白被王屋仙境所震撼，挥笔寄语孟大融：“所期就金液，飞步登云车。愿随夫子天坛上，闲与仙人扫落花。”豪放的诗仙之风范与大气恢宏之天坛浑然一体。如今，我且做一回诗仙，在满地的落花间徘徊，眼前不见陪同的仙人，却见南天门的对联，神字之出奇，神字之入画，伴着飘忽的云朵，传达着对我的寄语。回眸神路，感悟一步之始洞天开，二步迈开紫气来，三步同启幸运门，四步如意兆吉祥，五福捧寿多子路，六步青云大大顺，七仙玉女姻缘叙，八仙过海渡苦厄，久久为功无忧亦！天坛神路不止这九步，可是云雾所使，我只能看到这九步，想想，能走好这九步，也是三生有幸了！飞步登云车，若伴诗仙路，有诗有仙有情怀的路，该催生人生之快意了。

转眼到了听风阁，即钟楼。晨钟暮鼓的约定俗成，并不为每一个游客所知道。午后，个别游客比我还好奇，依然让绵绵钟声不绝于耳，伴着空灵的《道德经》的禅意音乐，云飞雾游地把我带走，如入乐符之极境，抑或又猛然被拉回到父亲的怀抱里。

缓缓睁开眼，天哪，风翳净尽，澄碧如洗，瞬间神奇变幻，我便置身于王母娘娘的瑶池之中了。她在后山看着我，慈眉善目，不远不近，伴着她的七个仙女，悠然于天宫闲庭信步，传递着对凡间的祝福。有人说对面是五斗峰，五峰高耸，形如五斗并立，直插云霄。君不见其奇峰耸立，何止五座？绝壁如削，海拔也高（1772米，超过了天坛顶1715米的海拔）。五斗峰西衔鳌背山、云蒙山，东望灵山、天坛峰，脚下是源于山西析城山的铁山河，有母仪天下的威武，又有凌秀群峰的光艳，所以我还是固执地称其为王母殿。王母娘娘率众仙女游宫，妙舞踏云，歌声一片，平添了一些吉祥之气。且有白居易诗云：“光来天上照天明，夜半双双空际行。应是瑶台迎法驾，故教仙女捧仙灯。”这“王母仙灯”则是王母殿月夜奇景。《竹书纪年》曰：“穆王十七年，王西征，至昆仑丘，见西王母。其年来见，宾于昭宫。”相传昆仑丘也在王屋山一带，文中的昭宫当指王母殿了。最主要的是殿下有三龛，龛顶的钟乳峰，形态各异。中龛有一洞，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母洞，传为西王母修道之所。它北依灵山，南面天坛顶。我曾万分虔诚地进入洞中，但见洞口直径一米有余，深不可测，直通灵山洞。洞内曲折幽深，高低狭阔，移步换景，或可二人并立，或需一人侧立独行；或可站立行走，或必匍匐而行。进洞20余米，眼前现一葫芦洞，高七八米，宽三米有余，全洞呈葫芦状，又若一宝瓶，宝瓶内有香炉，应是虔诚的香客所设。继续前行，只见洞壁水珠如注，空气通透，让人感觉清爽无比。又见一湾碧水，清澈见底，惊艳了我的心！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体，涌出一股清泉，这不是神话传奇，又能做何解释呢？我感觉自己回归到母体的子宫，如胎儿在拼命地吮吸，很温暖，很安然，很营养。听说多雨的季节里，洞中的水会流出，经过两米多高的岩坎呈水帘状泻入“仙酒池”，形成美丽的王母洞瀑布。水幕掩洞，妙趣横生，伴着王母仙灯的美景，更是天上人间佳期若梦！王母洞外，古人在龛内建了西王母寝宫，条砖拱券结构，条砖砌壁，圆梁收工，远望似洞门。石龛南的古建筑群坐北朝南，依中轴线，依次为祖师殿、玉帝殿、王母殿及东西配殿等逐级递升。山民自建斗牛宫整组庙宇，依山顺势叠落延伸，档次体量虽不高大，但色彩鲜艳，白墙红柱黄琉璃瓦，点缀在莲花瓣形山峰的向心点上，还是十分夺目的。

近处的天坛峰和远处的王母殿遥相呼应，若顺龙脉的玄妙门仙步前往，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行程。就好比远古和眼前，仙境和人间，看似遥远，实则洞天通福地，炊烟接云层。王母殿不错，五斗峰也好，玉女峰也行，就像海市蜃楼般的仙境和变化多端的天气，祈愿总归是美好的，只要虔诚向善，闻风听雨，迎松送涛，把傍晚当黎明，就可以超凡脱俗，就可以在轩辕黄帝离天最近的地方，拜我们心目中的美好所赐，体悟道法自然的内蕴。天地之中，一切随缘皆是福。我想，这也是自己王屋 之行的收获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