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文欣赏：王者之屋

▲  余闲子

王屋山于我，好似沉默寡言的父亲。无论行走多远，都走不出他深沉的目光。风尘仆仆地归家，往往是枯枯对坐，相顾无言，敬上一支香烟，对酌一壶浊酒，听他一声长叹，一切交流就全部结束。

今天，我伫立于道境广场，仰望着他，打量着他，凝视着他，拼命地想透视到他内心的深处。

时值夏末秋初，习习凉风沐浴着我的身心，也沐浴着我的目光。眼见华盖峰耸立于前，日精峰、月华峰环侍左右，五斗峰守护于后，正中央，天坛山拔地而起，独柱凌空，巍巍然似王者驾临。山间，有悬崖如斧砍刀劈，壁立千仞，石缝间疏落苍柏恣意斜出，映衬得山峰愈加巍峨恢弘、沟谷愈加深邃幽静；有山梁如波涛聚散，起伏连绵，梁坡上林木葱茏，枝密荫浓，比起那悬崖峭壁，少了一份伟岸和刚毅，多了一份舒缓和柔情。

隐约间，我仿佛听到，那山谷之中，有泉水叮咚，如珠落玉盘，那该是饮之延年的“不老泉”了；有溪流潺潺，似古琴悠扬，那该是润泽两岸的小有河了；有碧绿深潭，像玉镜初磨，那该是映天接云的紫薇湖了。依着这山，偎着这林，傍着这水，那轩辕殿、三清殿、王母殿、阳台宫，还有看不见的迎恩宫、紫微宫，天坛顶上的总仙宫，次第罗列，座座飞檐挑角，云带雾绕，雄伟中带着神秘，庄重中透着脱俗。

这山，这林木，这清泉碧溪，这宫观庙宇，层层相递，盘迂相叠。“山有三重，其状如屋”——有人说，这就是王屋山名字的由来。我无法确定。还有人说，“中有洞，深不可入，洞中如王者之宫”，这才是王屋山名字的由来。我依旧心存疑惑。

于是，我的目光乘上这宜人的清风，直达天坛山北垂簪峰下，那里有王母洞、灵山洞。年幼时，我常常尾随祖母到那里进香。王母洞位于垂簪峰前向阳台地，洞门高处有溪水下泄，似玉带高垂，落地成池，遇阳光金灿闪亮，被称为仙酒池。灵山洞口有五，其中四个悬列崖壁，不时有云雾从里面袅袅升腾，好似神仙居所。那洞，初始开阔，有西王母塑像，凤冠霞帔，面带慈祥，不像是神仙，倒和《红楼梦》里的贾母有几分相似。西王母塑像左右，有护法尊神分列，张口瞠目，执鞭舞剑，威仪森严。再进，则深不可测，洞洞相套，纵横交错，潜行盘旋，宛若迷宫，传说有九九八十一道，被称为“天市”，潜通瑶池，是西王母起居修行的所在。

山山相重，成其脊梁，洞洞相连，成其堂室——这，好像是王屋山得名的完整答案。

王屋，王屋，我喃喃地念叨着，仿佛明白了什么。恍惚中，想起了家乡的老屋，虽然仅仅是三间土坯房，已逐渐败落，但也是父辈的基业、乡愁的寄托，令人牵肠挂肚、魂牵梦绕。那么，王屋山——王者之屋，这本自天成、伫立千年的天帝之屋、神仙居所，你可是华夏先祖代代相传的基业、中华民族连绵不绝的乡愁？